一只梨

【祝赤】我在水中等你

赤松子早在很久以前就认识祝融了。

那时候他刚刚成仙,被任命为神农的雨师。将要驾着白鹤去布雨的时候,突然被一个人拦了下来。

面前这人的头发火红,像一团永恒燃烧的火焰,面容俊毅,眼神明亮炽烈,像是连眼睛里都跃动着两簇小小的火苗一般。他知道这个人名叫祝融,是神农的火师,而且据说是炎黄后裔,身世远非自己这种自行修仙的人可比。

水火不相容。没想到祝融居然还会主动来找他。

“听说你不怕火?”

这人真是个直性子,招呼都不用打一个。赤松子心里默默想着,面上只淡淡点了点头。

祝融似是有些惊讶,随即兴奋地笑了起来,笑容爽烈如日光。赤松子听见他短促地说了一句“冒犯了”,便看见面前红色的火光骤然亮起,直冲自己而来。他静静地站在原地,不躲也不逃,任凭火焰把自己包裹。

祝融看见赤松子在火中开始燃烧起来,在红色火焰的中心烧成了一小团蓝色的火。外面炽热的红色火焰看起来就像个保护罩,温柔地包裹着蓝色的赤松子。而赤松子即使化作了火焰,也依然是安安静静地燃烧着的,带着一种莫名的水的柔和。

火中火。

祝融觉得自己简直要看的着了迷。

然后他就听见赤松子清冷的声音从火中穿出来:“你玩够了没有。”

他如梦初醒,挥手收回了熊熊的火焰。

赤松子化回人形,仍然静静站在那里,像一泓缓缓流动的清泉。他的眼睛澄澈如天池。此刻看着自己,又好像有几分无奈。

“我要走了。你要是觉得好玩……”

赤松子顿了顿,跨上了白鹤的背。

“……也别再来找我。”

 

许多年以后祝融和赤松子回忆起他们初见的情景还是会忍不住笑。

那时候的祝融还年轻,简单直率毫无顾忌,真的就像一团火一样去到哪烧到哪。

直到烧到赤松子身上,才渐渐地开始学会收敛了。

或许当真是水克火吧。

 

谈起往事的时候他们俩正在一起喝茶。窗外是噼啪的雨声。

赤松子忍不住问祝融:“你当年为什么总是要来缠着我呢?”

祝融哈哈哈的笑起来,说:“还不是炎帝他老人家,说我性子太躁,莽莽撞撞咋咋呼呼的,迟早把自个烧成灰。叫我多去找你,对我有好处。”

赤松子摇摇头:“炎帝还真是一点都不心疼我。”

自神农炎帝羽化至今,也有百千年了。

提起这位他们共同尊敬爱戴的神灵,两人都静穆地往东方看去。

仍旧是连绵不绝的大雨,阻断了一切追忆的视线。

赤松子不由皱了皱眉。

祝融道:“今年这雨水……有些反常啊。”

赤松子看了他一眼。

连你都察觉到了,那可真不只是一点点反常。

他抿了一口茶,沉吟了一会,道:“天行有常,反常必有妖。这些雨水不受我控制。这是……天谴。”

他们俩对视一眼。

毫无疑问,有人正在逆天而行。

 

他们没能及时捉住椿和她那条大鱼。

把所有人送往高处的路上,祝融和赤松子并肩走着,几乎沉默了一路。

其他的神灵也都面沉如水。

快到山顶的时候,祝融开口了。

“如果,大劫难真的来了,我们怎么办?”

赤松子以眼神示意他离人群远一点。

祝融一边往旁边走一边低声道:“土克水,如果后土能够倾力补天……”

“不行,”赤松子打断他,“后土德高望重,是大家的精神领袖,他要是牺牲了,人心会不稳。而且这滔天大水,不是单靠土的属性就能简单堵住的。”

“要么,我化成大火,把这些水都烧干……”

“不行。”赤松子更是拒绝得毫不犹豫。

“为什么?”祝融有些着急,“要是你担心烧伤人,你就把水引过去做成水障啊……还是你不相信我?”

赤松子深吸一口气,道:“水是烧不完的,你个傻子。把你烧成灰也烧不完。”

祝融有些憋气,道:“那怎么办?”

赤松子闭了闭眼,缓缓道:“要真到了那个地步,还是我来吧。”

祝融愣住了。

赤松子看着他,温和地笑:“我可不只会掌控雨,所有水都是相通的,只要把我自己融进大水里,我就有可能用自己的意志操控它。就像上古的神灵羽化,与日月星辰共生,万物运行的规律里,也有他们的意志存在。”

“……不行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反正就是不行。”祝融火红的头发无风自舞,像是他心里的怒火从头顶烧了出来一般。

赤松子有些想笑。

笑容到了唇边,竟然成了一个心酸的弧度。

 

他们驾着白鹤去捉那条大鱼的时候,赤松子突然侧过脸问了一句:“如果我死了,你会变成椿吗?”

你会,义无反顾地,不计后果地,要让我回来吗?

祝融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
就听见身前的赤松子轻而无奈地笑了一声,说:“算了,你不要回答了。”

 

这一刻的祝融定定地看着赤松子的侧脸。

脚下是飘摇的藤桥,连接着死的恐惧和生的希望。藤桥下是一层层漫上来的大水。身边是惊慌奔逃的人们。面前是翻涌得越来越高的波浪。

赤松子施着法力抵抗着将会把他们掀翻的波浪,面色苍白得有点透明。

祝融握住了他的手,触手冰凉至极。他知道赤松子会嫌弃他的手太过滚烫,但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。赤松子内里有火的属性,他为他输送的法力可以为他所用。

在这般紧急的时刻,赤松子突然唤了他一声,音色温柔:“祝融……”

“不会。”

“嗯?”赤松子一时没反应过来,偏过头看了他一眼。

“如果,你死了,我不会变成椿。”

他顿了顿。

“我希望我是湫。”

可以倾尽所有,帮你去做你想做的事。

赤松子笑了笑,回握了他的手。

“祝融,水来了……”

他扭过头,认真地看着祝融,眼中有大海的波澜壮阔。

“我在水中等你。”

 

这本该是赤松子对祝融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
如果海棠树巨大的枝干没有在那时候刺破大水的话。

赤松子很难说清楚他对椿抱有怎样的感情。怜悯亦或是敬佩。

不过提起来时都是一声叹息罢了。

祝融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:“那都是她自己选的。还好最后没有犯下大错。”

末了还咬牙说一句:“小丫头太不像样了。”

赤松子淡淡说:“都过去了,不必再挂怀。”

“是啊,”祝融忽地一笑。

“你平平安安的就好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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